《一》刘思辰

作者简介:刘思辰,辽宁。国际华文作家协会作家,中国作家网会员,锦州市作家协会会员,第一届中华文人奖作家。作品散见国内各大纸媒及网媒,有作品入编『现代名家书画网』人才库。

作品欣赏:人间清醒

文/刘思辰

尘世里的灵魂,大多

惜月坠花折

惊昆山片玉

却极少,

镞砺括羽,傲霜斗雪

那些,不可一世的雪啊!

它们的白,来自比昆仑山还要高的

天宇之外

于是它们居高临下,以白抵青

大雪之下,那些人间的草木

看上去如一排排死人的骨架

时光的水,已将我冲干洗净

净到,足以让我看清那些如蚁附膻的

卑劣

装神弄鬼的声音在大喊,

忘了,你来人间的使命吧!

于是,八条尾巴的狐狸在抵死祭月

不明所以的星星们,纷纷在黎明前投湖

我默默,收起那些破碎的

荒枝枯败

用一些发黄的旧书做底柴,

去烧掉,那一整个冬天的残雪

在心底,萌发出春天的新绿

我在,江川湖海的水面上

写满文字

潜入水底,倾听自己心跳的回声

我从不怀疑,太阳的伟大会成为

一场骗局

就像从不怀疑,人间就此缺失了清醒

《二》李明燚

作者简介:李明燚,12岁,男,湖北省武汉市武昌水果湖第一小学六(五)班学生。个人特长会乒乒球,蓝球,钢琴,酷爱看书,灵感所至能涂鸦。截至当下稚嫩的七言绝句已有十余首。

作品欣赏:《游东湖绿道感怀》


晚霞千里惜斜阳,杨柳垂枝送暗香

知了喳喳啼不住,蜻蜓轻舞弄姿忙。



《二》王立刚

作者简介:王立刚,男,1966年生,陕西礼泉县人,陕西省作协会员,供职于咸阳市乾县税务局。1989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中国税务报》《海峡摄影时报》《榆林日报》《咸阳日报》《文学月刊》《杂文选刊》《中华作家》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多篇,著有长篇小说《峥嵘岁月》,中短篇小说集《老税》《浪花》。

作品欣赏:《赝品》

泾水市国税局征管科副科长李奇参加完会议,人就如霜打的紫茄子一样蔫了,脸阴得像乌云密布的天,回到家摔碟子拌碗,不管看见了什么都觉得不顺眼。妻子见了就气不打一处来,高喉咙大嗓门骂道,你今天吃炸药了,没谁招惹你,平白无故撒哪门子歪?

你知道个屁,这次政治部摸底推荐正科级领导职位人员时,市局没有几个人给我投票。妻子一听,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李奇已在征管科呆了十三年了,先后陪了三届领导,可人家全都干上去了,唯独他原地踏步不动,市局的同事们都戏谑他是个“老运动员”。这次再提拔不上去,他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搁谁心里不窝火。

妻子听后笑了笑,开导他,你一天光知道瓜干工作,顶屁用,到提拔人的时候,领导早就记不得你了。要知道官是跑出来的,花大钱活动当大官,花小钱活动当小官,一毛不拔瞎跑原地踏步不动。李奇瞪了妻子一眼,不服气地说,可我每年春节都去钱科长家给他拜年,哪次不是送五百元的卡。妻子听后眉头一拧,反问道,到底是一把手能提拔你,还是钱科长能提拔你?你好好想一想,一把手有什么爱好,投其所好。不出手不说,一出手就得一枪打中。听了妻子的一席金玉良言,李奇醍醐灌顶,感觉一股凉爽的气流自百会穴涌入,手拍着后脑勺大声叫道,我怎么这样笨,连这个都没想到呢?

于是,他找到经营着一家书画店的老同学方洪海,花四万元买了一幅赵朴初的字。据方洪海说,二十五年前他曾经在中央警卫团当过兵,做过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的警卫。由于他人很勤快,经常主动帮助赵会长干这干那,人家为答谢他,就给他写了一幅字,再三叮嘱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卖掉。要不是他最近买了座独院急着交房钱,打死都不会卖掉这幅字。他是看在老同学的情分上,才以如此低廉的价格出售,放别人没有六万元甭想沾边。

李奇将这幅字送给了市局一把手王昕。王局长打开字仔细端详,只见“宁静致远”四个大字体势向右方倾斜,笔力劲健,气势雍容宽博,隐隐透出一种佛教神秘气象。王局长挺着将军肚,忍不住惊叹道,这是精品中的精品,不愧是出自大家之手。

不久,李奇被市局任命为征收分局局长。征收分局主要负责市级以上大中型企业的税收征管,自然是许多人竞相角逐的目标。谁也没料到王局长慧眼识英才,破格提拔李奇为征收分局局长。对此,人们在背后议论纷纷,各种说法都有,其中比较可靠的说法是,某位副省长曾经给王局长打过电话,极力向他推荐李奇。

一年后,中央电视台寻宝栏目走进了泾水市。一位清纯靓妹甜甜一笑,手持一幅名人字盈步迈向鉴宝台。秃头专家手持放大镜,仔细端详了半天,最终断定那幅字是赝品。靓妹落了个脸红耳燥,杏眼圆瞪,灰头土脸地退出了鉴宝台。

一月后,李奇因不能正确贯彻执行市局的会议精神,工作中存在着严重的失误,被市局免去了征收分局局长职务。更让人蹊跷的是,李奇被免职后两个月,王局长也被市检察院立案调查。

持赵朴初字的那位靓妹,据说是王局长的红颜知己。当王局长得知那幅字是赝品后,十分震怒,立马就把李奇拉下了马。没承想李奇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又向市检察院实名举报了王局长收受贿赂鬻官。至于当中的内情,只有当事者心里清楚,别人一概不知,只是听说而已……

误会

姑苏市金鸡湖的夜景十分迷人,湖滨大道上霓虹灯缤纷,车流如织。五光十色的灯光倒映在水中,粼粼闪烁,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汪斌在朋友李俊的陪伴下,谈笑着漫步在湖滨大道上。自从高中毕业以后到现在,他俩已近二十年未见面了。说来真快,李俊大学毕业后独自来到了姑苏市闯荡,经过长时间的艰难打拼,如今可谓功成名就,现已成为一家跨国公司的财务总监。而汪斌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国税局的公务员,回到了原籍干县。汪斌,作为一名税务所所长,大钱挣不来,小钱却不断。在县城这个小天地里,他人五人六的,今天这家企业请他吃饭喝茶,明天那家公司请他唱歌捏脚,表面上看起来他一天活得很滋润,可和人家李俊一攀谈,他便自惭形秽。

人家和他年龄一般大,却是一个地道的城市白领,月收入将近一万五千元,是他工资的五倍还多。汪斌仔细打量着李俊。他,西装革履,留着风头,穿着锃亮的皮鞋,而反瞅自己的一身装束,皱巴巴的休闲服,土里土气的牛仔裤,活像个瘪三。此刻,汪斌觉得自己矮人半截,恨不能马上在地下挖个窟窿钻进去,把自己窝死。

他俩谝着,这就来到了一家流光溢彩的酒店前。进入酒店,汪斌不由暗吃一惊。这儿人声鼎沸,酒杯叮当相碰声,人们喊叫的喧嚣声不绝于耳。包间早已订空,他俩只好在大厅找了张桌子坐下。汪斌眼瞅了瞅大厅里的施华洛士奇水晶吊灯,晶莹剔透,好看极了。李俊请汪斌吃“太湖三白”,也就是太湖出产的“银鱼、白鱼、白虾”。太湖银鱼,长约二寸余,体长略圆,形如玉簪,无骨无肠,细嫩透明,色泽似银,故称银鱼。银鱼肉质细嫩,营养丰富,无鳞、无刺、无腥味,可烹制各种美味佳肴。太湖白鱼,也称“鲦”,头尾俱向上,体狭长侧扁,细骨细鳞,银光闪烁。白鱼肉质细嫩,鳞下脂肪多,酷似鲥鱼。太湖白虾壳薄、肉嫩、味道鲜美。用白虾做的“醉虾”放在桌上,虾还在蹦跳,吃在嘴里,奇嫩异常,鲜美无比。

那晚,李俊点了好多菜,还要了两瓶张裕干红。他俩边吃边聊,功夫不大两人的脸就上了颜色,像是被赤色的染料涂抹似的。汪斌用勺子舀了一碗虾米汤喝下,顿觉肠胃舒适,香喷喷的。李俊用一双黑亮的眼瞅着汪斌,眉飞色舞地说:“这白虾做的汤可神奇得很,有解毒醒酒的奇效。”汪斌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咯咯大笑。

忽然,汪斌的手机铃响了,这次出来旅游带队的市局赵局长,催促他赶紧回宾馆,说是有要事找他。喝得正在兴头的汪斌,以为是赵局长为明天的旅游线路想征求他的意见,也就没拿这当一回事,继续与李俊喝酒。谁知,过了一阵,手机铃又响了。汪斌摁断了,铃声一会儿又响起,一连十几下。本来,汪斌很想和老同学好好聊一下,谁知领导的“最高指示”一个接一个催他回去,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悻悻地与老同学道别,回到了南湖区的绿叶宾馆。

  二

晚上十时许,汪斌回到了宾馆,来到赵局长所住的403房间。汪斌看见里边有几个陌生人正陪着赵局长说话,那几个人表情严肃,脸全紧绷着。一位身穿警服的胖中年男子,自称是姑苏市公安局的民警,接上级的紧急通知,要带吸毒分子汪斌去派出所接受调查。他们几个人在此已经等候汪斌将近两个小时了。

汪斌一听傻了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问他们:“我又没吸过毒,你们凭什么要带我走?”可胖中年男子哪容汪斌辩解,眼翻了汪斌一下,气势汹汹地嚷道:“你犯法不犯法,检查完了就知道咧!”汪斌又问他:“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胖中年男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很不耐烦地答道:“少废话,去了你就知道了!”汪斌想着自己从来就没吸过毒,心里很坦然。他猜想一定是自己遭人陷害,有人在背后诬告他。汪斌便随胖中年男子下楼来到了宾馆门口,他发现十几个穿便衣的男子正站在那儿。

他被四个彪形大汉押着,上了一个大面包车。面包车之内有两排座位,紧靠着车窗。汪斌坐在中间,他的左右两边都是身穿便衣的巡警队员。面包车左拐右转,眨眼间就到了南湖区南汇派出所大院。胖中年男子告诉汪斌因他涉嫌吸毒,必须做尿样检查,并递给他一个白色的塑料试管,让他尿在里面。

 汪斌来到了厕所,一位瘦高个男子紧跟在他屁股后面。他尿完,把装有尿液的试管递给了那名男子,然后就在派出所的走廊上耐心等待着。半个小时过后,尿检结果出来了,瘦高个男子告知汪斌没有任何问题,他现在可以走了。汪斌一听不由得火冒三丈,冲着瘦高个男子大吼大叫:“你们算是什么公安机关,尽把群众当猴耍,想抓就抓,想放就放,简直太不像话了!我好歹也是个国家公务员,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进来,又稀里糊涂出去。”

 听到汪斌的骂声,院子里的公安人员个个面面相觑,一个离得比一个远,生怕汪斌会找他的麻烦似的。汪斌心想:事情不能就这样毕咧,他必须弄个水落石出,讨个说法。他说什么都不能背上吸毒分子这个黑锅。想到这,他就找到了那个押他过来的胖中年男子,要求做个口供。

在审讯室里,汪斌询问那个瘦高个男子,为什么要把他带过来做尿检?他告诉汪斌:“根据中国缉毒网资料显示,你是一名吸毒管教对象。”汪斌一听,当下就懵了,他眨巴着眼睛问他:“这怎么可能呢?我从来就没有接触过毒品,你们凭什么说我是一名吸毒管教对象呢?”于是,汪斌要求瘦高个男子给他一个说法。可他翻了汪斌一眼,不屑一顾地说:“这条信息是由渭水市公安局秦城分局北门派出所录入的,具体情况我们就不清楚了。”

 录完口供后,汪斌向派出所大院的两边扫了几眼,发现那个胖中年男子早已不见踪影。瘦高个男子告诉汪斌:胖中年男子是他们的副所长。

随后,汪斌被瘦高个男子开车送回了宾馆。他再三向赵局长解释这件事,说是一场误会。赵局长想着自己带着几十号人出来旅游,平安第一,现在总算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他也就放下心来,没多说什么。

 第二天早晨,按照原来计划的旅行线路去了姑苏市的狮子林、留园,临近天黑时又急匆匆乘车赶到了上海。本来汪斌极想去姑苏市南湖区公安局投诉这件事,可为了不耽搁大家的旅程,他也就忍了没那样做。在上海住宾馆期间,他不敢使用自己的身份证,生怕公安人员再带他去做尿检,他只好和同事硬挤在同一张床上。晚上躺在床上,汪斌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他就是弄不明白,自己怎么无缘无故就成为一名吸毒管教对象呢? 

和同伴逛南京路上的超级商场,汪斌像霜打了茄子,蔫不唧唧的,总是跟在同伴后边,一声不吭。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诱惑,他竟然无动于衷,什么东西也不想买,甚至连条纱巾也怕给媳妇买。尽管大家都讥诮他抠门得像个铁公鸡,一毛不拔,可他只是傻乎乎一笑,撒谎说:自己身上没带几个钱,买不起。同伴们从商场出来时,一个个提着大包小包出来,实在多得提不了,就让汪斌过来帮忙提,而他也乐意帮人提。

就这样在极度痛苦的煎熬当中,两天一晃而过。乘飞机回到渭水市之后,汪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北门派出所讨一个说法。刚走进派出所的大门,他看见几个民警正坐在传达室聊天。一个瘦低个青年民警问他有什么事?他说自己在姑苏市旅游时,当地警方把他当成吸毒管教对象,强行带去做尿检,起因是北门派出所录入的错误信息造成的。瘦低个青年民警翻了他一眼,微微翘起嘴巴,似笑非笑地说:“谁把你录进去了的你就找谁去,这事跟我无关。”汪斌气得脸色铁青,大骂:“哪个狗娘养的胡录信息,把爷爷可坑苦了!”听到汪斌的骂声,一个五十开外,方脸,长满皱纹的黑脸大汉走了进来,他表情十分严肃地对汪斌说:“你有什么事过来说。”

 汪斌随他上楼走进了二楼东头的所长办公室。办公室内的桌上,摆了一个文件夹、几张报纸。汪斌向他诉说了自己在姑苏市莫名其妙被当成吸毒分子,被迫做尿检的整个过程。黑脸大汉听后目瞪口呆,上下打量着汪斌,说:“这样吧,你也不用跑路了!你的情况我们先核实一下,确系搞错了,我们会把不良信息删除了就是。”他和汪斌相互留了对方的手机号码,以便随时保持联系。得到所长这样的保证后,汪斌也就放心地离开了北门派出所。

回到干县后,汪斌终日坐卧不宁,感觉胸口异常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老是堵着那儿。无端被人扣上了“吸毒分子”的帽子,他觉得很丢人,又不敢对外声张,生怕自己的名誉在外边会受到损毁。他一再嘱咐同去旅游的同事要保守秘密,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此事。汪斌更是不敢让媳妇知道这事,免得她节外生枝,怀疑他是个吸毒者,与他大吵大闹。

 汪斌就是搞不明白自己怎样成为“吸毒分子”的?是派出所的工作人员一时疏忽录错了信息,还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栽赃陷害他,或者是世上和他同名同姓的人信息录重了。一连想了好几天,汪斌百思不得其解。 “不行,我一定得讨个说法,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变成了一名吸毒管教对象的?”汪斌暗自思忖道。他立即拨通了北门派出所的电话询问情况。一个听起来瓮声瓮气的男子,声音嘶哑地对他解释:“经查,确实是由于我们的工作人员一时疏忽,录错了信息。对你造成的不必要伤害,我们向你表示道歉。对于错误信息,我们会马上修改就是。”汪斌听后怒目圆睁,十分气愤地质问他:“就这样一句话道歉就算完事了吗,请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录的错误信息?”对方那个男子支支吾吾,说着说着似乎不耐烦了,大声嚷道:“我是今年才调来的,不知道以前的事。谁把你录错了你找谁去,别跟我说这事。”听他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汪斌的肺都要气炸了,他摁断了电话。

 事情不能就这样毕咧,否则会让人笑掉大牙的,无论如何他得讨一个说法。既然找派出所说不出张道李胡子来,何不求助新闻媒体帮忙。

 四

想到这,汪斌的眸子里闪烁着一道亮光。他拨通了《今日渭水》报社的电话。接听电话的是一名年轻女子,说话的声音很甜,听起来也很柔和。她将汪斌的电话直接转到了社会新闻部,社会新闻部接电话的也是一位年轻女子。这位女子听了汪斌的倾诉后,说了句你真是不幸。她和汪斌相约下午两点在绿岛咖啡屋见面,不过这个地方是汪斌提出的。

绿岛咖啡屋位于红光路十字,场地虽不大,却很温馨。这儿的装修风格与众不同,墙壁刷的是黄色的漆,顶上吊着银色的风铃,桌子上铺着淡花的紫色桌布。汪斌正坐在白色的木椅上喝茶,一个漂亮的女子走了过来。她,身材匀称,穿一件轻盈的花布连衣裙,纤细的手臂雪白,身上散发着一种诱人的芳芬。坐定后,她自我介绍是《今日渭水》报社记者严萍。汪斌赶忙要了两杯咖啡,然后他就向严萍诉说了自己在姑苏市的遭遇。严萍听后,摇了摇头,叹息说: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她让汪斌和她一同去北门派出所核实一下情况。于是,汪斌就和严萍离开了绿岛咖啡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北门派出所。

汪斌和严萍来到了北门派出所,她对管居民身份证的瘦低个民警出示了自己的记者证。那位民警上下打量着她,眉头紧锁。他说话嗫嗫嚅嚅,所问非所答。他说所长现在正在外面执行公务,晚上才能回来。汪斌错被当成吸毒分子的事,他并不知道这事。随后,他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好像是出去给什么人打电话,不过停了几分钟后,他又重新走进屋来。他在中国缉毒网里查询了汪斌的相关信息。根据资料信息显示,二〇〇六年七月,汪斌被列入了吸毒管教对象,录入方为渭水市公安局秦城分局缉毒大队。得知这一情况后,为了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汪斌和严萍又前往秦城分局缉毒大队查询情况。

在秦城分局缉毒大队,值班的民警王帅告诉他们:二〇〇六年之前,由于全国公安系统尚未联网,有些吸毒管教对象所报的个人信息可能是错误的。当公安机关抓住了某个吸毒分子后,他为了掩盖自己的犯罪行为,故意谎报自己亲戚或朋友的相关信息。由于那时公安信息系统还不够完善,一时无法确认犯罪人身份的真伪,这就使个别人钻了法律的空子,在公安信息系统内留下了错误的信息。汪斌一听当下就急了,紧皱着眉头问他:“这么说我的错误信息就永远销不掉了吗?”针对汪斌的质疑,王帅笑了笑,说:“不,可以修改的。我们会尽快核实你的真实信息,一旦发现录入错误后,定当迅速更正。”严萍问王帅缉毒大队的韩队长在吗?王帅低着头,沉思了半天,这才回答道:“不在,领导去了分局开会。”

汪斌和严萍见这样继续耗下去也得不到什么处理结果,就相约明天再过来看看。

渭水市公安局秦城分局局长张楚清晨起来,如往常一样在房间伸伸胳膊,弯弯腰,然后朝房门口那边瞟了一眼。他发现今天的《今日渭水》报,早被邮递员从门底下的缝隙里塞了进来。他顺手捡了起来浏览。当他读到《旅游,被当吸毒者做尿检》一文后,脸色骤然变得铁青,猛地把报纸揉成一团,摔在地上。随后,他抓起手机,拨通了缉毒大队队长韩胜的电话。在电话中,他冲着韩胜大吼大叫,责问韩胜出了这样大的事,报社记者都到缉毒大队采访去了,为什么事先不向他汇报。在电话中韩胜支支吾吾,半天也反不上一句话来……

秦城分局二楼最东头的局长办公室里,晨光被窗口割成四方方,一块块地排列在枣红色的地板上,会议室的红色窗帘全拉上了。在张楚的主持下,秦城分局党组会正在举行,中心议题是研究如处理汪斌被错当成吸毒分子的问题。会上,张楚的脸吊得像个苦瓜皮,吹胡子瞪眼,动不动就冲韩胜发火。张楚命令韩胜立即采取得力措施,迅速消除新闻媒体报道对秦城分局造成的负面影响……

早晨八点半,汪斌给严萍打个了电话,问她是否和自己一起去缉毒大队?可严萍说她现在还有点事,等会儿就会赶过来。汪斌拦了辆出租车,先于严萍赶到了秦城分局缉毒大队。

一个留着平头的青年民警热情接待了汪斌。他让汪斌先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又是倒茶又是递烟。他说韩队长现在到分局开会去了,过一阵就会回来。他说着就出去了,几分钟后又重新进来,手里攥着一张A4纸。他把那张A4纸递给了汪斌,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由于我们的工作人员一时疏忽,错录了信息,对你造成了不必要的伤害,我们深表歉意。这是我们出具的证明,你今后可以拿着它出门,若是在哪里再遇上了类似的麻烦,你就让当地的公安机关直接和我们联系……”汪斌听后立马燥了,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就这么一句道歉,事情就毕咧吗?我强烈要求具体当事人给我一万元的精神赔偿费!”青年民警皱眉挤眼,摇了摇头,说:“这个,我又不是队长,拿不住这事。”汪斌瞪着眼瞅他,嚷道:“你拿不住事,我就跟你不说,我要见你们的韩队长。”

正说着韩胜和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韩胜涨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吐着舌头,对汪斌说:“实在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对你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我们深表歉意。这是我们分局的田副局长,张局长派他过来专门处理这事。我局拟对误录信息的相关人员给予警告处分。”听他这样一说,汪斌的气消了一大半,他问韩胜:“什么时候可以在中国禁毒网上消除误录的信息?”韩胜递给了他一支烟,点着,回答说:“修改错误信息要上报公安部,公安部回复因系统存在延时问题,各地市资料库的错误信息还有可能要存在一段时间,估计一个月之后误录的信息就修改好了。”

中国有句古话:“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汪斌一向来有个做人原则就是事情见好就收,从来不爱把事做绝,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不过他最后还是提了个附带条件:要求缉毒大队派人向带队的市局赵局长,将事情讲清楚,省得市局领导对他个人有什么看法,影响他个人的前途。韩胜听了满脸堆笑,连连点头,并派了辆带有公安标志的“桑塔纳”警车送汪斌返回了干县。

临上车前,汪斌给严萍打了个电话:十分感谢报社主持公道,替他“平反昭雪”。严萍笑了笑,说:“没关系,新闻媒体就应当反映老百姓的呼声。”汪斌说:“你哪天要是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顿饭。”严萍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说了声:“谢谢!”

       遗嘱

 一

  “哥,你快回来,房子的问题不能再拖了。”妹妹打来电话,说父亲名下位于西京市泥河畔的房子可能要流失。父亲去世后,那套房子一直由继母冯莲莲居住,最近她要和别人结婚,父亲那套房产的归属就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

   我给继母冯莲莲打去电话,先是问了她身体情况,然后转过话题,打问起父亲的房子情况。继母打了一个嗝,停顿一下,岔开话题,模棱两可地说,该怎样就怎样,你回来后再说。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我便与继母打太极拳似的瞎聊起来。我若无其事地说:“这几天我要回去看看你。”继母听后回话:“你早该回来了,你父亲有东西留给你。”我问:“什么东西?”继母说:“存折。”我更加迷惘,父亲生前怎么没有提说房产的归属,要给我存折,究竟是什么意思?

  二

  我和妹妹不知有多少年没有回过家了,其中的缘由无法言说。母亲的脾气不怎么好,整天在家里絮絮叨叨没个完,一天不数落父亲,心里就会痒痒的。他们两口子三天两头不是打捶,就是闹仗。

  那天,父亲大便完没有冲干净座便器壁上的屎沫子,母亲看见就大骂父亲得了老年痴呆症,不可救药。父亲气得满脸涨红,浑身发抖,抽了母亲个耳光。母亲不甘示弱,操起晾衣杆朝父亲抡去。父亲闪身躲开,母亲继续抡,他跑出房门,跑下楼梯,跑到单元楼外,母亲紧追不放。后来,在小区的物业人员调解下,双方就各退一步,息事宁人。不过这样的状态没有保持几天,双方又吵在了一起,互不相让。

  我和妹妹就是在这样环境下一天天长大,我们一度发誓:要好好学习,争取早日考上大学。只要逃出去,就不回这个家。后来,我考上杭州一所大学,毕业后留校,在那里买房成家;妹妹也考上了广西某高校,毕业后在甘肃平凉市落户。我们除了母亲去世时回过家,一直都没有回去过,父亲去世时也不例外。

   三

   父亲和同学王海山合伙办了一家装潢公司,在外面跑业务忙得不亦乐乎。他和公司小他二十多岁的女秘书冯莲莲打得火热,外面传说他们已经同居了。

  母亲得知这一情况后,伤透了心,整日以泪洗面,大骂冯莲莲是狐狸精,勾走了父亲的魂魄。母亲患了肺癌,如一盏熬油的灯,耗干了最后一滴水,撒手人寰。

  是可恶的父亲气死了母亲。更为可气的是,母亲的周年还没过,他就迫不及待地和冯莲莲结婚了。我和妹妹肺都要气炸了,从此和父亲断绝了关系,互不来往。

  四

  我坐高铁从杭州赶了回来,继母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说是要好好款待我。我心里结着疙瘩不想吃,继母拿起一双公用筷子不停往我的碗里夹菜,催促我快点吃,不要客气。我有点不好意思,脸红扑扑的,心中总感觉别别扭扭的。

  吃完饭,继母收拾完毕,就和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正事。她从皮夹子取出两张信纸,说是父亲生前立下的遗嘱。

   我小心翼翼地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立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父亲存折上有一百五十五万元,让我和妹妹每人拿七十万元,十五万元作为继母的生活费。泥河畔的房子继母有居住权,产权归属我和妹妹。

  看着父亲的遗嘱,我的脸阴得像要下雨。父亲怎能让继母在他去世后继续居住在这套房内,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我很想知道一些父亲病重以后的情况,那时候我和妹妹正和父亲置气,不管他说什么,我和妹妹的态度出奇地一致,坚决不回家。父亲病倒在床上的时候,继母没有弃他而去,而是整天给父亲喂水喂饭,洗脸洗身子,端屎倒尿,父亲的吃喝拉撒全由她一个人打理。父亲知道自己来日不长,就委托自己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叔父,立下了这份遗嘱。遗嘱共三份,一份在继母手里,一份在叔父手里,一份由公证处保存。

   继母说她才四十来岁,人生的路还长着,朋友给她介绍了一位退休的大学教授。经过一年多的相互了解,彼此接纳了对方,下个月就要登记结婚。她打算从父亲留下的这套房子搬出去。

   我满脸通红,发现自己错怪了继母,不应该把她想象成一位坏人。恰恰相反,她心底善良,温柔贤淑,是一个大好人。

我心乱如麻,无法在屋里待下去,拉开房门,独自出了小区,来到了泥河边。

  夜晚的泥河真好看,两岸的建筑物披上了金黄或冰蓝的灯光,通体晶亮。河上的桥显出了透明般的三维效果,河中的水则形成了一扇扇波光。

我和妹妹通了半个小时的电话,商量房子的归属问题,最终决定遵照父亲的遗嘱,让继母继续在那套房子居住下去……